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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见家长

闻尧调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再请朋友查了林襄的身份证登记动向,最后摸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往常这个时候,林二放暑假该回碧溪了,而眼下他正在回程的巴士上。

碧溪距离宁北不远,两三个小时车程便能到。霍家老宅便在碧溪和宁北之间。

霍司容让闻尧留在宁北照顾林砚,然后开上一辆低调便宜的黑色奥迪r8,只身风驰电掣赶往碧溪抓人。

彼时林襄回了他们家住的老旧筒子楼,手里没带什么行李,就两本书抱着。

林母远远瞅见他,激动得红光满面,跑下楼来笑着帮林襄拿书。

林母四十五岁往上,看着却像五六十的人,林父去世后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几乎同时压垮她的身体和容貌,年轻时漂亮的美人早已消磨在时光的风沙中。

她两鬓灰白,枯瘦的腰微微佝偻,挽着林襄胳膊时更像攀在儿子身上。

左邻右舍相互熟识,都是热心肠的人,纷纷向林襄打招呼:“大学生回来啦!”

林襄便一一笑着回礼,神情模样姿态与他离开碧溪前别无二致,总像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小白脸。

于是路过的家长看一眼自家抱着手游跺脚的小崽子,不约而同期望道:“你林二哥小时比你还匪气,看看人家现在,学习好着呢,哎,你要是像人家也好啊!”

林襄听见了,笑而不语,于是隔壁家的小崽子更加崇拜他:这才是高人,宠辱不惊!

林母听到人家夸自己儿子,腰背都挺直了,身心舒畅,爬起楼来更带劲,一连念叨着“老二瘦了”,拉着林襄回了他们家。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器物,家用电器倒是一应俱全,是那年霍司容来这儿的时候补齐的。

厨房里走出个中年妇女,胖胖的身子,露在外的皮肤很白,见人都带三分笑,干起家务手脚极为利索麻利,林襄叫她“何姨”。

何姨也是霍司容请的家政,在他们家照顾林母,一晃也有两年了。

“何姨!”林襄打招呼道,何姨端了备好的凉开水,眉眼弯弯地,笑成了眯缝眼:“林二放暑假啦放多久”

“四十多天,下个月底开学,何姨煮啥呢真香。”林襄朝厨房探了脑袋打量,何姨笑呵呵地糗他:“净想着吃呢。炖了鸡汤,蓉姐早两天就念叨着等你回来,天天煮好吃的!”

“凭何姨的手艺,煮啥都好吃。”林襄挤眉弄眼地夸赞,何姨摆手:“就你会说话,成,我去厨房看着,你陪陪蓉姐。”

林母拉着儿子的手,像算命的瞎子先生摸骨,细细致致地通过骨头与皮肉间的厚薄,判断儿子出门在外是否吃饱穿暖。

“瘦了,哎,真瘦了,皮包骨头了都!”林母责怪他:“你在外边都怎么过的日子”

林襄乖巧地低声回答:“没,就是期末比较忙,可能少吃了两顿饭”

林母本意怀疑林襄出门在外,为了节省钱刻意饿着自己,又听他说期末学业繁忙,顿时一股嗔怪全软化为疼惜,拉着林襄不肯撒手,心疼地说:“学习嘛,过得去就行了,又不要你做大富大贵的人,你过得开心,妈便觉着顶好。”

林襄心头泛酸,看着日渐老去的林母,沉默半天,没发出半个音节。

他思考许久,决定暂且不将林砚的事告知林妈,虽然林砚和林母已有数年未见,但林母时常念叨老大,记挂他在外讨不讨得好。

反正霍司容肯定有办法治好林砚,林襄不想苍老的林母为之瞎操心。

林母拉着林襄进了他的小房间,一老一少并肩坐在床沿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涩味。

林襄抬眼环顾四周,当初就在这间狭窄拥挤的破屋子,他看上了霍司容。

“老二,你和那位霍、霍先生,他对你咋样啊”林母犹犹豫豫地问。

林襄陡然一惊,他和霍司容的关系,林母还不知道,他也不敢说。这会儿林母骤然提及,林襄的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他干涩地回答:“还好,还行,他挺好的。”

“哦……”林母点了点头:“他帮了咱们家那么多忙,你以后要回报人家。”

“嗯。”

提起霍司容,母子两似乎同时生出感叹,竟不约而同地静默起来。

过了许久,林襄握紧林妈的手,指腹摩挲干皱的皮肤,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老实交代道:“妈,我和霍、霍先生,打算结婚,申婚书通过了。”

林母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和霍司容,可能要结婚了。”林襄颤抖着重复。

陈蓉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如遭雷劈,泛黄起皱的脸上崩出无数裂痕,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分崩离析,任她年轻时有多么精明能干,也想不到四十多岁的自己,正面临着儿子对自己一生的、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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