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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老萝卜头儿

第二天上午,酒肆李的报刊亭开张,管锥过去买了本杂志,杂志里夹着丁卓传过来的消息,说梁啸已经住进了医院,石正一直陪在谭清逸身边。为了不打草惊蛇,暂时没有拿下石正,但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短期内梁啸不会出院,谭清逸和石正都会被暗中监视。最后,丁卓叮嘱管锥,注意自身安全,名单能拿到最好,拿不到再想其他办法。

虽然丁卓这么说,但管锥知道,如果那份名单拿不到,想靠国内拉网把这批货一网打尽是非常困难的,也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货一旦入境,就成了大海捞针,以刁毛辉的办事能力,必然选择化整为零的策略,这样一来不要说丁卓,神仙也做不到滴水不漏。

管锥拿出打火机将纸条烧了。他知道丑人昨晚应该在金城公馆鬼混,于是来到金城公馆门前,看到门口停着刁毛辉的那辆新车,然后找熟人问到了丑人的房间位置,进门后两人聊到梁志的事情,丑人说:“歌丹不是被杀了吗”

管锥点点头:“虽然凶手已经被处死了,陈汉生也死了,但歌丹生前可是以昂登的名字在帮楚隆做事,这件事很可能是楚隆在背后指使的,只是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件事了。”

管锥这么一说,丑人也觉得不能轻易放过楚隆,尤其是这段时间丑人发现和刁毛辉疏远了许多,这令他更加想念梁志。丑人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去杀了楚隆给梁志报仇。管锥眼看着自己点的火在丑人心里越烧越旺,又立即开始灭火,说楚隆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现在不能让丑人急于报仇。

见丑人平静了一些,管锥又试探性地问丑人知不知道刁毛辉最近清仓是要做什么令管锥没有想到的是,一提这件事,丑人马上又暴跳如雷。他说自己早就听说了一些传言,只是不能确定,但是从最近事情的发展来看,好像传言就是真的。

管锥也一脸愁苦地说:“他们这么做是想干什么难道八爷准备让刁毛辉接班那把你往哪儿放”

丑人盯着管锥,认真地说:“谁也不会接班,他们在准备后路,把能变现的全都变现,然后带着这些财产远走高飞,最后剩个烂摊子给我,肯定是这样。”

丑人说的这些管锥早就知道,但还是佯装大惊:“这太过分了吧梁氏这么多年在金三角光仇家就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梁氏所有的仇都要你背,所有的债都要你还。梁氏空壳套在你身上是会让你送命的啊。”

被管锥这么一说,丑人突然感到有些恐惧。他觉得管锥说得有理。形势比他预想到的还要可怕。更可怕的是,丑人发现自己身边只有管锥可以信任,他只能求助于管锥。

他问管锥该怎么办。管锥反问丑人:“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你想怎么办”

丑人一脸懵懂,问道:“我能怎么办”

管锥叹了口气:“我给你出的主意,你肯定不会去做。”

丑人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说:“你说说看。”管锥说:“上策是让你跟八爷翻脸。你愿意吗”丑人叹口气说:“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忍心。”

管锥说:“他们把梁氏搬空之后,留给你的只有梁氏这块招牌,但如果你没有自保的实力,这块招牌只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不能让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丑人沉默了很久。他好像终于给自己的优柔寡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如果翻了脸,还是不能把那些东西留下来呢”

这也是管锥在考虑的问题,要想说服丑人跟梁道安鱼死网破就必须有一个理由,但管锥在情急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敷衍道:“鱼死网破不是我们的目的,这件事你提早没跟我说,现在短时间内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我再想想吧,你先回去,暂时不要和他们说这件事。另外,你最好找八爷要点儿人。”

丑人听到管锥让自己去要人,脸上一惊,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跟我爸拼命吧”

管锥故作轻松地说:“我怎么会让你去跟八爷打呢毕竟亲疏有别,你和他有几十年的父子情,我只是个外人。”

丑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管锥点点头:“知道知道。”

管锥表现得越是失落,丑人越是觉得不好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现在他们打算跑路,把我一个留在这儿,这等于让我自生自灭。现在能跟我同进退的只有你了。”

管锥突然觉得有些同情丑人,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是身负使命,面前的这个人或许能够成为自己的朋友。想到这里他有些难过,正邪的悬殊注定他们只是死敌。管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微笑着拍拍丑人的肩膀,说道:“好,同进退。虽然我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但我们是朋友,我会尽全力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管锥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越发难过,这种堂而皇之的欺骗让他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丑人听到这些话大受感动,抓住管锥的胳膊激动不已:“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你都是我的兄弟。”

交谈中管锥一直在想,要不要找个理由让丑人去拿那个名单,但最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现在梁道安和刁毛辉都盯着丑人,名单应该不会让他轻易拿到,况且丑人办事轻浮,弄不好就会暴露自己。

丑人回老八寨之后,管锥突然想起梁道安的清仓计划连丑人都有所耳闻,罗大厨不可能还蒙在鼓里,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习惯,应该会照例给边防部队打举报电话。想到这里管锥马上去找了酒肆李。

联系上丁卓后,丁卓说最近都没有接到老萝卜头儿的举报电话,管锥说自己要去跟老萝卜头儿摊牌,丁卓立即制止了管锥,说现在为时尚早,老萝卜头儿最近的沉默很微妙。丁卓说自己要亲自试探一下老萝卜头儿,但需要管锥再确定一下他对梁氏目前的行为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管锥答应下来,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从酒肆李那儿走出来之后,管锥找到罗大佐,问他能不能从裴万岁那里弄些可靠的人出来,罗大佐问:“你要做什么”

管锥说:“接下来有些事情不能让梁道安知道。我担心裴万岁和梁道安的关系,会使计划泄露。”罗大佐忍不住嘲讽:“你太小看裴万岁了。一行有一行的职业道德,裴万岁这一行,就是花钱请他的人去杀梁道安,裴万岁也会装作不知道的。而且我跟你说,我跟着裴万岁这么多年,也是有不少亲信的。不少中国人都是我带出来的。”

管锥:“那就好,找两个人来,这次随便找,不需要找可信的。我现在去一趟老八寨,当天就能回来,你带人在新庙等我。”

罗大佐想问管锥到底想做什么,但管锥没给他机会,跳上自己的车,一踩油门朝老八寨开去。

见到梁道安时已经是中午了,正是午饭时间,士兵们在门口的棚子下面吃饭,梁道安在屋里的饭桌上吃,饭桌上还有罗大厨和刁毛辉。梁道安见到管锥问管锥吃了没有,管锥说没有。罗大厨去取了一副碗筷,管锥坐下来跟饭桌上的人边聊边吃。

梁道安问管锥这时候来有什么事,管锥放下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有朋友找我,想拿白药,说鹰箭旗的货没话说,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梁道安也停下筷子,稍加思索后问:“你上次不是还说对面在严打,没人敢买吗怎么这严打的风连一个月都没刮满就过去了”

管锥一开口梁道安就知道上次说严打是句空话,但没想到管锥这么快就露馅儿了。不过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也没太在意,只是在心里感叹管锥到底还是比不上刁毛辉办起事来滴水不漏。

梁道安等到管锥回话后,吩咐刁毛辉饭后拿五公斤白药给管锥。没等管锥道谢,梁道安又问道:“还是上次的买家”

管锥点头说“是”,梁道安又警告道:“你可要小心点儿,对面最近眼睛睁得大,我的货也沉了不少。你还是像上次那样,在江口交货”

管锥信心十足:“对,已经约好了,这边要是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我就派人把货拿去江口。”

一顿饭下来,刁毛辉和罗大厨一言不发,吃完之后刁毛辉按照梁道安的指示把货交给管锥,除了必要的交代之外没再多说什么,管锥带着货回到新庙时,罗大佐已经带着人在管锥家里等着了。

管锥把箱子里的海洛因往桌面上一放,看着罗大佐带来的那两个人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其中一个人说:“这是白药吧”

管锥点点头:“你们两个以前运过这东西没”

两人点头表示以前送过,管锥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把这些东西送到北边的江口,交给那里的人,你们两个,一人5000块钱。”

那两个人还想加价,被管锥的手势止住:“江口就在两国交界处,这里不是中国,所以你们也别想拿中国的标准讨价还价。如果你们愿意把货给我送到昆明,一千克一万,你们敢送吗”

这两个人自然是不敢的,对这里的毒贩来说,毒品进入中国境内所面临的危险系数会陡然升高,管锥吃定了自己面前这两根“油条”不会接。

面前的两个人不出所料地拒绝了管锥的提议,表示只要管锥再出点儿盘缠钱,这活儿他们就接下来。

管锥满意地点点头说:“货送到之后,你们两个人每人加1000块钱酬谢。这1000块钱是直接给到你们手里,不需要跟裴万岁分红。”

钱谈成之后,管锥亲自教他们贩毒的技巧,这些东西对管锥来说轻车熟路,毕竟他以前没少在工作中研究毒贩,随便亮出一手也会让人相信他是个资深毒贩。

第二天,太阳升起不久,罗大厨乘坐专车来到新庙。这个人每天这个点都会准时出现在新庙最大的菜市场,为梁道安选购最新鲜的食材。

以往买完菜罗大厨都要到街的另一头为梁道安买当天的报纸,但现在菜市场门口新开了一个报刊亭,听说是以前新庙的一间酒肆老板开的。这对罗大厨来说是好事,因为买报纸不用跑那么远了。

罗大厨买完报纸之后,跟开车的司机说自己忘了买作料,让司机再等会儿。他下车进了菜市场之后却从后门出来,跑去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他十分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轻车熟路地报上自己给自己取的代号“老萝卜头儿”,然后将管锥要运货的时间及地点都告诉了对方。

确定对方记下之后,罗大厨补充说道:“一共五千克,钱还是打到原来的卡里。”

稍等片刻之后,对方报出了卡号,请罗大厨确认。

罗大厨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是点了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卡号,要快点啊。”

罗大厨的电话是打给边防部队的,他举报了管锥贩毒的信息。边防部队对提供线索者的奖励是一克一元,罗大厨这些年凭着举报的线索,着实赚了不少钱。他以为奖励会像以往一样打进自己的卡里,却没想到电话刚挂掉,就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罗大厨一脸惊恐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老萝卜头儿是吧”

罗大厨摇摇头:“我不是。”

对面的人不理他,继续说:“我们不确认你的身份不会贸然来找你。”说着那两人又报出了罗大厨以往接受奖励的银行卡账号。

罗大厨不得不相信这两人的身份,却立即换了副面孔,小声指责:“我是匿名举报,你们不是承诺过不会倒查匿名举报人信息的吗你们这是违反纪律。这样以后谁还敢给你们提供线索”

来人说:“说得对,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掌握了我们情报人员的信息,为了我们情报线的安全,不得不把你找出来。这一点还请你能谅解。”

罗大厨点点头:“你们做什么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也总是有义正词严的理由。我只是个厨子,你们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可不是个普通厨子,梁道安的专用大厨兼梁氏大内总管。对不对”

罗大厨只好点头:“你有事快说,司机就在对面街上等我,要是被他看到,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说道:“听说梁道安最近有一大批货要运往中国卖给不同的买家,我们需要这批货的情报。”

罗大厨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中国边防部队能这么快掌握这些情况,这说明他们在梁氏还有其他情报源头。不过这批货对梁道安来说,算是收山之作,要不要把情报提供给眼前的人,他还需要斟酌一下,他问道:“值多少钱”

“这批货在一吨以上吧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能帮助我们把这批货打掉,你能拿到的奖励在100万元以上。”

100万,对罗大厨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在梁氏这么多年拿的巨额工资,加上缉毒奖励,也就100多万。但现在只要提供一些线索,就能把自己的资产翻倍,这对爱财如命的罗大厨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他爽快地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好,我试试,有什么线索我会用原来的方式告诉你们。”

来人点点头,又接着问道:“我能多问一嘴吗”

罗大厨说:“你问。”

“这么多年下来,你为什么一直给我们提供情报”

面对这个问题,罗大厨犹豫不决:“我是个老光棍,老婆死得早,儿子估计也死了,又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做菜。我在新庙开了个小饭馆,后来认识了一个常来吃饭的人,他见我懂食疗养生,做饭味道也不错,就让我去给他做饭,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大毒枭梁道安。但我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饭店也关了,人已经在老八寨了,他给我的待遇也不错,我就在那里做了。但我知道贩毒害人是不对的,所以就给你们打电话举报了。”

“好吧,我给你一个新号码,你以后直接找他,代号049,有情况直接跟他联系。另外,这是一部微点相机,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用上。”

罗大厨接过纸条看了一遍就把纸条撕了,然后把相机还了回去:“这东西我用不上。”

说完罗大厨从兜里掏出瓶作料,装作刚买完作料的样子往车子走去。

中午,罗大佐找来的两个人开着一辆破车上路了。为了更像资深毒贩,管锥让罗大佐开车跟在他们后面,罗大佐不参与交易,只远远地看着,这是跟货,毒贩们走货时大多会有人跟。因为一旦货在半路出任何情况,跟货的人都可以轻易逃脱,并在第一时间将情报传递给货主。

那两人把车开到江口时天已经黑了,按照管锥事先交代的,在江边一排船里找到一艘挂着三盏煤油灯的小船,上面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人,双方对了口令之后,两人把五公斤海洛因交到了对方手里。

至此,这笔交易算是完成了。罗大佐在远处的树林里看着这一切,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他能听到双方互道一路平安。

这次来接货的人自然也是丁卓安排的,从水面上走的好处是能防止跟踪,夜晚江面安静,如果有另一艘船跟来,很容易就能发现。

老萝卜头儿的身份被确定后的第三天上午,罗大厨给049打了电话。令人失望的是,罗大厨说自己没有拿到关于那批货的任何信息,梁道安从来不在人前谈论这件事。

丁卓没再多问,照常对罗大厨表示了感谢,叮嘱他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丁卓在等待,他知道老萝卜头儿打这通电话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说句废话。

果然,罗大厨支支吾吾说自己还掌握另一条消息,丁卓问是什么,罗大厨才慢悠悠地说:“吃午饭的时候,梁道安说南北联盟军这批货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还是不要管了。”

丁卓听出这里面有事,接着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罗大厨分析:“今年的新鸦片快出来了,现在都在出旧货。梁氏有人得到消息说南北联盟军有几百公斤的货要卖去你们那里,而且这几天就会开始运。他们的运货路线是要经过梁氏地盘的,按这里的规矩,需要向梁氏交一笔过路费。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没有交,可能是怕梁道安不给他们过吧,所以这次他们打算偷偷运过去。现在梁氏有人建议梁道安把这批货劫了,梁道安先是跟刁毛辉说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所以这个消息就被封锁了,现在梁氏知道这个消息的应该不超过三个人。”

丁卓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我们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幸亏你及时告知。也是我工作失职,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收到一点儿风。”

罗大厨声音又支吾了起来:“那个就是这个”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丁卓听出他的为难,说道:“现在时间紧,我们不要绕弯子,有什么事直说,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南北联盟军这批货如果你们抓到,奖励的钱是不是也跟以前一样”

“是,肯定一样,这点你放心。”

“那这次能不能快点儿”

“怎么,急着用钱吗”丁卓问。

“我准备回老家去买个房子,以后我做不动了,就回去养老。”

丁卓没有急着回答,停顿几秒才说:“你的情况上次他们两个回来跟我汇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批货一旦落网,化验了质量之后,我争取在规定时间内尽早给你打过去。”

“好好,这样最好。”

丁卓又问:“我听他们两个说,你有个儿子,但儿子不在了,是怎么回事”

罗大厨:“是有个儿子,贪玩,在这边不知道得罪了谁,突然就失踪了。他们都说被杀了,我不信,我找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找到。我也认命了,做好眼前事吧。”

丁卓为自己的提问向罗大厨道歉之后,安慰道:“你这么大年纪了,如果哪天想回来,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罗大厨道谢。

跟罗大厨通话结束之后,丁卓马上联系了酒肆李,让酒肆李把老萝卜头儿提供的情报告诉管锥。丁卓说自己会让南北联盟军那边的关系去查这条线,让管锥提前做些准备。

要是放在以前,管锥恐怕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但现在他清楚,自己要做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管锥还在为这一堆事情发愁,梁道安的货还一筹莫展,现在又来了一个搅局的南北联盟军。如果丁卓在南北联盟军的情报来源失灵了,那就只有靠自己这一条线了。管锥正想着,罗大佐却上门了。

罗大佐从酒肆李那里带回了情报,情报上是最坏的消息,南北联盟军的情报人员弄不到买家名单,唯一拿到的是南北联盟军这批640公斤海洛因在当地的贩运路线。但这批货在中国境内怎么走就查不清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这批货肯定是由南北联盟军的人运送,路线相对容易拿到,但货进入中国以后的情报,就很难知道了,说不定楚隆自己都讲不清楚。

管锥想了一上午,和罗大佐吃午饭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丑人,丑人这段时间无事可做,肯定是来新庙鬼混,正好也来这家饭店吃饭。丑人没有注意到管锥的眼睛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看了丑人一会儿,管锥觉得应该给丑人找点儿事情干了。

管锥喊丑人,丑人见到管锥也很高兴,索性三个人拼在一起吃,吃完之后在管锥的暗示下罗大佐自己找地方玩去了。而管锥带着丑人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管锥说自己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丑人,丑人急得摩拳擦掌,想都没想就跟管锥去了。

到了住处,管锥给丑人倒水,丑人直摇手,让管锥快说。

管锥把脸上嬉笑的表情一收,正色说道:“现在八爷和刁毛辉要走,什么都不给你留,对吧”

丑人木然地点点头:“说重点,说重点。”

管锥吸了口气说:“在这种地方什么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做不成,可能还要背上梁氏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仇家。对不对”

丑人急得直拍桌子:“对对对,你说得都对,能不能说说重要的”

管锥直勾勾地看着丑人:“现在有一批货,要偷偷从梁氏的地盘过,不交钱。八爷知道这件事,却给捂下来了,不让人管。”

丑人这下来了兴趣,说道:“谁这么大胆子从我们修的路上过不交钱是谁这么有种”

管锥说:“南北联盟军。”

丑人那张脸像是脱离了脖子悬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动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等回过神来说:“他们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大批货从我们的路上过,新鸦片快收了,去年的存货都会走掉。”

管锥点点头:“640公斤。”

丑人对这个数量倒是不甚惊讶,说道:“怎么说你敢不敢跟我去南北联盟军要钱那是不小一笔钱呢,我们俩对半分。”

管锥对丑人的这个想法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武进这些年扶着这个人一路走来到底是有多艰难。不过他也佩服武进,能扶持这么一个人起来。不过在丑人身边开展情报工作要简单得多,要是在刁毛辉那种人身边,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管锥收起思绪,对丑人说:“过路费再多能多到哪里去”

丑人若有所思:“那怎么办那么多钱就不要了路白白给他走了”

管锥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把这批货给劫了。这样一来即使切都带走了,你也还有资本。”

丑人对管锥的这个想法感到十分受用:“对对对就这么干,早晚把他们老窝给炸了”说到这里,丑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我爸为什么不管这件事呢”

管锥说:“他们要撤离了,当然不想为了这点儿小钱节外生枝。”

“那我爸要是知道是我干的怎么办会不会骂我”

“都这会儿了你还怕他骂你做什么他现在既然不想惹南北联盟军,也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骂两句没什么,你被骂得还少吗”

丑人不停地点头,两人说干就干。后面两天时间里,丑人开车带着管锥把路线图上标注的路线走了一遍,说是开车,其实也只是开车到附近而已,真正的路线只是一条羊肠小道,必须靠双脚一点点走。

在这条路上,管锥确定了伏击地点。那是两座山中间的最低位置,再往前走有两条路,往右走是山连着山,平时只有猎人会走。这种大山里的路半年没人走就会被茂密的杂树吞没,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有路。往左走很快就能出山,穿过一大片农田,直通中国。南北联盟军的货去往中国,肯定走左边。

确定之后管锥把这件事告诉了罗大佐,让他去找人。在知道管锥的计划之后,罗大佐说管锥疯了,拒绝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最终还是经不住管锥的软磨硬泡,答应从裴万岁那里找人,并且管锥特意交代要把上次提到的那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找来。当然,找人是要钱的,算了价格之后,管锥发现最多只能叫来50个人。

根据情报,南北联盟军为这次准备了150个人的军队护送。要是指挥得当,恐怕跟梁道安打上一场也不一定会吃亏,管锥要对付这样的对手多少觉得有些吃力。但不管怎样,事情最终还是开始了,丑人瞒着梁道安、管锥瞒着丁卓开始了。

管锥提前准备了驱蚊药和基本的后勤补给,罗大佐把人马直接带到伏击地点,管锥亲自带队把战斗时的位置和命令演练了整整一天。又找到那个马蜂窝,从里面取出之前藏进去的21零部件,管锥惊叹马蜂们施工质量之精良,使这支枪经历这么长时间依然毫发无损。把零件全部拿出来之后,开始逐个清理,重新组装。

最后管锥把罗大佐信任的八个人叫到面前,让他们顺着路线往南北联盟军的出发地走,直到遇到送货的队伍,然后暗中跟着队伍,逐个赶回来汇报对方队伍的位置。

第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管锥确定了之前的情报没错,150个人的卫队带着十几匹马出发了。傍晚时第二个人回来,说马队停下简单吃了点儿干粮之后继续上路了,他们没有带夜宿工具,应该是要连夜赶路。

这是跟情报上不一样的地方,按情报上说的,他们应该休息一夜,第二天上午通过梁氏的控制区。管锥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还猜是南北联盟军应该知道梁道安不会为难,所以才敢在白天通过。但现在看来这是个烟幕弹,他们连夜赶路是打算在天亮之前通过梁氏控制区。

管锥马上把这些士兵召集起来,由罗大佐发布命令,告诉他们行动提前了。按照预定的计划,管锥把人分成三个小队,布置完任务之后,由各自队长带走。

管锥又紧急叫来丑人,告知他眼下的情况,并交给他一项任务:在把马队逼入绝路的时候,由他下去交涉。丑人对这个任务略有不满,他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冲锋陷阵。

因为弹药不够,管锥没有能力把南北联盟军的主力当晚消灭在这儿,真打起来也会惊动梁氏的人。他给丑人出主意:“让他们把货留下自行离开是最好的结果,真打起来刁毛辉听到枪声,这些货我们一点儿都拿不到。现在别人下去跟他们交涉,他们不会害怕,你出面了,他们会以为梁氏的兵力全都在这儿,这样才能吓住他们。”

丑人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想到今非昔比,这些货对他十分重要,不能被梁道安拿走,也只好答应管锥,亲自去办这件事。

临走前丑人指着管锥鼻子说:“你可别坑我。”

管锥不以为然:“你要是死在下面,现在的烂摊子我收拾不了,八爷也不会放过我的。”

丑人放心地转身下山去了。管锥跟罗大佐在山上紧急布置,一直到凌晨三点,一切才勉强就绪,主要是管锥让罗大佐去紧急采购的物资来得较晚,差点儿没赶上。

准备好一切之后,就等南北联盟军的马队进入伏击圈了。管锥派出去的斥候轮流回来报告马队的位置,可以说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清晨四点刚过,天色已经泛青,斥候汇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马队时间掌握得很准,只要在黎明前走出前面的山谷,他们就能跟接应的车队接头,这次的运输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大半。眼看就要通过山谷了,此时的南北联盟军人困马乏,很多士兵连肩上的枪也不愿意拿,将枪挂在马背上。就在他们昏昏欲睡以为即将完成任务的时候,却不知道距离他们仅有20米的草丛里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只等他们通过。

马队顺利与管锥布置的第一队人马擦肩而过,却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们通过不久,身后突然亮起三盏大灯,将马队成员的困意一扫而光。马队虽然也有灯,但都是些电筒,与管锥特别准备的大灯自然是没法比的。整个马队像是突然被别人脱了衣服一样手足无措。

慌乱了几分钟,马队队长丹脱突然下令加速前进,冲出前面山谷就可以脱险。整个马队赶着马往前跑去,但道路狭窄,一百多个人的队伍再加上马,很难瞬间达到理想的前进速度,就像高峰期道路上毫无原因的堵车,明明路是通的,但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堵起来,因为只要前车稍微刹车,后面就会有一连串的人跟着刹车。此时的马队也遇到这个问题,丹脱的指挥可以说没有问题,在逃跑过程中还留下了一个班断后,但一个班只有9个人,又暴露在灯光下,轻易就被管锥布置的30个人歼灭。

很快,丹脱的队伍到达三岔口,丹脱知道要选择左边的路,冲出山谷就行,所以马上下达了命令,不再管身后的追兵,全力往左边冲。但无奈他命令刚下,左边又亮起了跟身后一样的三盏大灯,前后六盏大灯照得马队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甚至眼睛都睁不开。丹脱无奈,只好往右面的路口逃去,此时只要能冲出去就是万幸,也顾不得右边的路况了。

令丹脱欣慰的是,这六盏大灯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除了刚才跟断后的人交火之外,并没有再开枪,这又给了丹脱逃跑的希望。

但他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很快他就发现右面的道路前方也亮起三盏大灯。这次丹脱并不觉得惊讶,他再蠢也提前料到了这点,最后的三盏灯只是击碎了他残存的那点儿侥幸心理。

这时四面人声大作,喊着让他们投降,声音响彻山谷,回音不绝于耳。丹脱估计梁氏倾巢而出,自己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又被大灯照得睁不开眼,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带着这些人还能干点儿什么。整个马队此时开始骚动,恐慌情绪瞬间蔓延开来,第一波灯亮时他们还把挂在马背上的枪端在手上,而现在有些人已经又把枪挂回到马背上了。整个队伍斗志全无。

原本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渐渐平息,山谷再次平静下来。丹脱站在马队中间。此时从黑暗里走来一个人,走近了丹脱才看清是梁道安的干儿子丑人。丑人在这一带还是有些实力的,所以他认识丑人并不奇怪,只是丑人不认识丹脱。这使得双方第一个照面丹脱就输了一阵。

丑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丹脱面前,问:“这是谁啊为什么半夜从我这儿过连个招呼都不打”

丹脱自知理亏,现在对他来说保命是第一位的,只好搬出自己老板,告诉丑人说自己是南北联盟军的。

丑人冷笑,接着又哈哈大笑,笑够了说:“你们不来我也正要去找你们。我哥那条命还没找你们算,现在你们又送上门来。我给你们准备了1000多斤手榴弹,你想不想尝尝”

丹脱虽然也经常与人交火,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斤来计算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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