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太跟在阿元的身边,听见里头阿玮的话,顿时有些不安。(起笔屋)『*首*发』
“只是……”阿元未说话,就听见里头有病弱的传来,挣扎着说道,“我并未去请安,怎么竟得了公主的赏赐?”那声音带着些悲苦,轻声道,“我是个不孝的人,想着不想回娘家,竟害的父亲母亲不能叫大爷回来承欢膝下,如今想起来,真的是……”说完,里头便传来了小声的哭泣。
“嫂子别这样想,”阿玮温和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轻声道,“这事儿,是哥哥做错了,咱们家不能因哥哥,就辜负了嫂子。”说完,只笑起来,欢喜地说道,“殿下赏的东西鲜亮稀罕,我竟是在江南都难见的,等嫂子好些了,咱们一起裁了做衣裳,好好叫母亲欢喜欢喜。”说完,里头就传来了汤碗磕碰的声音道,“先把药喝了,什么事儿,等好了再说。”
“殿下。”虽阿元是外甥女儿,然而到底是宗室血脉,五太太又不常见面,此时就露出了哀求之色。
“进去吧。”阿元心里叹气,知道阿玮是将自己赠给她的东西拿来给了表嫂,心里唏嘘,却又带着些安慰与欢喜,并未多说,只对五太太笑了笑。
“这孩子命苦……”五太太便在阿元的身后跟着,喃喃地说道。声音中都带着哀求。
阿元脚下顿了顿,这才进了屋子,就见宽敞的屋子里头泛着淡淡的药香,床上正有个文弱纤瘦的女子倚在床头,由着阿玮给她喂药,阿元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两侧脸颊都瘦下去了的脸上,心里就对那传闻中抛弃妻子的表哥更添厌恶,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阿玮听见有人进来,急忙起身看去,就见到阿元的脸上有些难看,心里咯噔一声,只快步走到阿元的面前,不安地看了看床边的料子,小声道,“殿下怎么来了。”
那正疑惑的女子唬了一跳,急忙也要下地给阿元请安。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阿元急忙扶住她,不叫她起身,这才看了有些不安的五太太与阿玮,含笑道,“因听说表嫂病了,因此我过来瞧瞧。”
“怎敢劳烦殿下。”这女子姓罗,如今都称一声罗氏,脸上就带着惶恐。
她夫君常与她炫耀在京中的姑姑与表哥表妹,她只听着,只觉得是云端上的人,心中是无比的敬畏。如今见了真人,便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急着下地,却咳嗽了几声,叫阿元到底按住了。
“表嫂病着,如此倒生分了。”阿元笑笑,坐在了罗氏的床边,这女子就飞快地撇开了头去。
“别过了病气儿给殿下。”罗氏垂着头小声道。
“难道瞧瞧表嫂,我竟还能如何么?”阿元从来不在乎这个,此时看了见她温和便松了一口气的舅母与表姐,这才指着床边的料子与罗氏笑道,“表姐说慌了,这料子本是我给她的,她竟然来替我圆场子。”见罗氏的脸突然煞白,阿元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笑道,“因之前是我偏听偏信,倒叫嫂子吃了委屈,这一份儿,是我特地给嫂子送来的,表嫂别与我见怪才好。”
说完,后头的含袖敛目捧上了许多的补药,另有些如意料子手串儿,放在了罗氏的身边。
罗氏用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含笑的阿元,看了看阿玮带给她的东西,再摸了摸阿元的东西,突然浑身颤抖,扑在了阿元的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哭出自己全部的委屈一样。
这些日子,她心中惶恐不安,有被夫君厌烦的痛苦,还有会被休出家门的惶恐,更有累的阖家不宁的愧疚,这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竟叫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此事,齐家定然给表嫂一个交代。”江南水乡的女子,秉性中带着一种柔弱,不似长在京中膏粱之地的女子那样坚强。
就如同同是被夫君厌恶,顺王太妃就敢跟她那好三哥打了半辈子,最后儿子袭爵,自在逍遥,而这位表嫂却只能悲悲戚戚地过日子。
“这样儿就够了,有殿下的话儿,就够了。”罗氏就哭道,“罢了,他想要休了我,就休了好了,我,我只不想在叫家里头因为我……”
“可不许说这个话。”五太太便上前摸着她的后背慈爱地说道,“齐家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嫁过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是能随意舍弃的呢?”她叹道,“人无信不立,我应过你爹娘好好儿待你,如今虽……”她咬了咬牙,转头看了阿元一眼,便沉声道,“那小子既然喜欢外头的人,就一辈子不要回来!”
“母亲。”罗氏抓着五太太的手流泪道,“是我误了大爷的前程。”
她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是真心没有了做官的族人,在江南不过是富足之家,与她的夫君完全没有好处。当初她刚嫁过来,夫君就因这个挑剔过她,只说自己是王爷的侄儿,王爷的表弟,还是公主的表哥,这样尊贵的身份,却纡尊降贵娶了她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亏了。因常说这个,她又是知道齐家的风光的,便有些战战兢兢,越发地用心服侍夫君,想要弥补自己的不足。
没想到就算这样,夫君还是喜欢了总督家的女孩儿。
“他文武都不成的,有什么前程。”阿玮就忍不住在一旁说道,“想要前程,偏攀扯嫂子的娘家做什么?他真的有本事,京里的伯父们会置之不理?”不敢去往京里奔前程,还拿这个来欺负媳妇儿,阿玮虽是妹妹,却也恶心透了。
她一家子里,竟然会有这样的兄长!
“男子的前程不是从女人身上来的。”阿元出人意料地冷静,见罗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温声道,“表嫂只歇着就是,表哥的事儿,便交给我,总要给嫂子一个交代。”
罗氏眼泪迷蒙,却知道只由着自己,是全无办法,流着泪就要在床上给阿元磕头。
“何必如此。”阿元见自己在屋里,竟叫罗氏不能好好静养,扶住她,叫她睡下,自己便出了屋子,与五太太一同到了外头的正房,坐下之后,便直言问道,“舅母想要如何?”
正房里正与阿容说话,被阿容的谈吐与风姿迷得有点儿不敢说话恐露怯的五老爷,就不安地看了五太太一眼,沉默了片刻,代替妻子低声道,“若是他不肯悔改,只能……”他有些不忍,却还是咬着牙轻声道,“只能逐他出家门,从此以后,他只是他自己,再也不是齐家的人了!”这话,就是要将儿子把名字从族谱上划掉的意思。
“我们家,虽只他一个儿子,却还有女儿。”五太太的目光出人意料地冷硬,淡淡地说道,“日后,我只叫阿玮招赘就是,总能支立咱们齐家五房的家业!”她说的顺遂,况阿玮的面上并无惊异,阿元就知道这舅母只怕是早就已经这样决定了,顿时在心中对舅舅这一家有了些看重。
“只是招赘……”阿元微微皱眉。
有些子能耐的男子,谁会愿意做上门女婿呢?太丢人了些。只是愿意入赘的,却又有些各种的想法,实在叫阿元有些为阿玮可惜。
“我中意了一家,求殿下给咱们寻思寻思。”阿元的模样叫五太太心里微微一暖,便吐了些底来,说了昨日不好说的实话,与阿元恳切地说道,“也是咱们这江宁城里的大地主,家里有良田万倾的,难得的是家中和睦,彼此和气,又因不纳妾,因此兄弟姐妹有爱。”
见阿元微微颔首,并未觉得不妥,她脸上露出了笑模样儿来,继续说道,“那家里有个小子,因是幼子,因此日后不过是分些田地罢了,我相看过,是个憨厚的孩子,性子也纯良,也并不介意住到咱们家里来,是个不错的姻缘。”
“表姐怎么说?”阿元听着倒是很好,却恐这样的富户家的青年不合阿玮的意愿。
阿玮虽在江南,然而归根到底,却如她那表哥大放厥词的时候说的,是勋贵旁支,体面的亲戚不知多少,就算想嫁给官宦子弟,也不是不能够的。
“我是愿意的。”阿玮沉默了片刻,便只露出了一个叫阿元诧异的笑容来,轻声道,“殿下,我的心不高,只想本分度日,高门虽好,可是却要斗心眼子,心累的慌。”
那个青年,曾欢欢喜喜地告诉自己,家里的长辈知道她家里头有意,都欢喜了起来,祖母母亲大晚上的还在盘算给她家送些年礼什么的,举家欢喜。她头上的钗是那家里的老祖母的压箱底儿的宝贝,房里的果子是那家里的太太亲自挑过送过来的,腰间的荷包儿,是那家的姐妹给自己绣的,只因为喜爱她,因此什么都愿意,还愿意那青年做上门女婿,并没有对他家的不屑与非议。
这样儿就很好了,她心里很是满足。
“能如表姐一般看破的,真的不多了。”见阿玮这样豁达,阿元便叹了一声。
平静的幸福,其实已经是一种极致的幸福了,可是却多少女子都看不破呢?
就如同京里头,就算知道圣人爱重皇后,独宠中宫,连选秀都不肯,却还是有不知多少家的女眷托到了她的面前,求她在圣人面前说好话,想要进宫挣那渺茫的希望。
阿元愿意大婚就出京,这其中也不乏这个原因。
见阿元赞叹,阿玮便红着脸道,“不是伯父姑姑们在京里头给咱们做靠山,寻常我也不敢这样清闲地过日子。”
别看五老爷不成器,可是在江宁城里头,真的没有人敢对他如何,就连总督大人,也其实是十分客气的。
英国公在京中位极人臣,有这样的大树支撑,谁敢小看没用的五老爷呢?况,英国公是堂兄,可是肃王妃却是亲姐姐,一个不好,肃王府里王妃所出的四子一女,每个人伸个手指头,都能捅死胆大包天的人了。
阿元就笑起来,与阿玮笑道,“表姐何时成亲呢?如今我是大婚的了,日后也能给表姐添妆。”说完,就张罗起来,与阿容笑道,“我记得京里头我大婚时,表姐们给的大抵都是钗环首饰,咱们也拾掇一份儿出来,给表姐添光彩。”
这不在阿元给的是什么,只在阿元给表姐添妆,对于阿玮的亲事,就是十足的光彩了。
她养在宫中,平日里连肃王妃都不大能见得着,更别提这远在地方的莫名其妙的舅舅,如今还这样看重,就叫五太太满心的感激,见五老爷只知道摸着头看着外甥女儿与闺女傻笑,不由嗔道,“怎么竟这样呆呢?”不是至亲的人,只怕五老爷连个谢都没有,就要恼了。
阿元可算知道为啥肃王妃与英国公不敢叫这亲舅舅留在京里了,心里偷笑了一声,脸上却更加亲近。
才说了些话,外头的院子就乱起来了,阿元就听见有丫头的叫声,还有杂乱的吵闹,顿时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