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爷死了。
殷二爷是小变态的外公,除了殷大夫人,数他最疼小变态了。
完了,小变态一定很伤心。
闵钰说:“他之前请季门主去杀凶手,三公子拦着,季门主不愿意伤他,就作罢了。”
我问他:“凶手是谁?”
闵钰竟然认真想了想,“一个女人。”
停了好一会儿,又补充道:“漂亮的女人。”
能让闵钰这块木头说出漂亮两个字,那得是多漂亮啊。
完了完了完了。
绕来绕去,殷二爷还是死在了女人身上。
但这和小变态不当主子有什么关系啊?
闵钰大抵看出我的困惑,很贴心地为我答疑解惑:“那女人还杀了殷大夫人。”
“……”
我足足呆滞了快一柱香,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全天下最疼小变态的两个人都去了。
我大概也就半个月多没接近小变态,因为他此前一直在制作鹰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连吃饭上药都是放门口,除了那些黑衣服打手,谁也进不去。
就半个月多,他的世界竟已天翻地覆。
但更天翻地覆的还在后面。
闵钰说:“二公子已经为他们报仇了,凶手被他用鹰弩击杀,跌落万丈悬崖,必死无疑。”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总感觉他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他薄唇轻启,慢慢地说道:“三公子也差点跟着去了。”
我大惊,“为什么?”
闵钰:“三公子和那漂亮女人是一对。”
我的苍……
“那漂亮女人可能是宗主的女儿。”
……天老爷呀!
我真是佩服极了闵钰讲故事的能力,重点抓得也太准了,看似什么都说了,却又留给人无限遐想的余地,堪称雾里看花一把好手。
但我不记得夫人和宗主还生了个女儿呀。
闵钰此时的贴心超乎想象,他说:“她应该是宗主和别的女人的私生女。”
“……”
“宗主大怒,已经把二公子关到了地牢,夫人受了大刺激,刚刚送回殷家了。”
我丢下汤勺,大步往外面走去,在经过闵钰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你要去干什么?”
我张嘴,“我要去……”
但接下来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啊,我要去干嘛呢,我能去干嘛呢?我只是个小丫鬟罢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闵钰别过头,他站在我面前,身影这么高大,半张脸掩盖在袅袅白烟后,看不真切。
他说:“别去了,孟里,第四门没有了,二公子也没有了。”
我的嘴唇动了动,可真的不知道说点什么。
闵钰的面色这样沉冷,嬷嬷也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望着我,慢慢地把话说完:“孟里,我要走了,以后也不回来了。”
我怔怔地点点头,许是被冲击地太强烈了,对离别的感触都没那么深。
闵钰抬起眼睛,神情不太好,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血色,即便背后是暖阳万丈,也显得愈发苍凉落寞。
他说:“我以前很羡慕他,有个你对他这么好,从没人这样对我过,所以我那时很想你也对我这么好,可后来……”
他顿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阳光照进来,他逆着光亮,面容看不清楚,只听见嗓音沙哑,哑得不成调子。
后来什么呢?
我没问,也不太想问。
万般道不尽,化作黄金色,我读书不多,但有句话觉得深以为然,便是切莫深究,因为有很多东西是深究不起的。
闵钰最后看了我一眼,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庞是如此熟悉,眼里似乎有着渴望,也有着恍惚的无措。
他指了指自己的断臂,对我说:“我这条手臂,就是他砍的,阿昌也是他杀的。他杀了很多人,孟里,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趁早死心吧,像他那样的人谁也救不了。”
“我……”
我昏昏沉沉的,嗫嚅着,无法应答。
闵钰朝我笑了笑,终是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阳光下,一路都不曾回头。
偌大的厨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茫然地站着,外头阳光那么好,好得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我知道闵钰不会骗我。
我忽然有点难过——一瞬间想到了小变态,竟觉得他可怜又可悲。
补品还在锅里,咕咚咕咚往外冒泡,要吃他的人却已经被丢进了地牢,死生不明。
我扭头看了锅里一眼,刹那间湿润的感觉从眼眶流出。
我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月夜,在大公子的墓碑前,他摸着那上头的字,在最后一个字上停留,对我说:“我好像是全天下最多余的那一个……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为我哭。”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懂了。
他摸着墓碑的最后一个字,因为他和大公子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他那时在想的,或许便是自己的墓碑长得什么样。
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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